江永女书,是由女性创造并只在女性中流传、使用的一种神秘符号,流传地点主要在湖南江永以及道县局部地区,它用歌谣、文字等形式记载了女性的生活场景和情感世界,是世界上唯一的女性文字。江永女书在20世纪50年代才被社会发现,随即引起了社会各界的高度重视。中国著名的语言文字学家季羡林惊呼:“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法国女学者芭芭拉说:“女书是女人的圣经!真想不到在地球上某个角落还有一种只供妇女使用的文字。”美国著名学者哈里·诺曼也同样赞叹:“这是世界最令人惊奇的发现之一。”的确,由于女书的独特性,对语言学、历史学、考古学、社会学、民族学、女性学等研究具有不可替代的价值。
关于女书的产生,有多种传说:胡玉秀造字说、盘巧造字说、九斤姑娘造字说、女红图案变女字传说。这些传说中的主人公都是美丽聪慧的女孩,她们用智慧创造文字,带有浓厚的浪漫主义色彩。学者们对“女书”产生的时代提出了多种见解,认为:“女书”创造的时代大约不会早于明末清初;“女书”是一种与甲骨文有密切关系的商代古文字的孑遗和演变;“女书”与黄河、长江流域的史前文化刻画符号同源;“女书”是长江流域古代少数民族中的一种文字,记录的是当地瑶族语言,创造女书的可能是瑶族妇女。
女书主要出现在湖南省江永县,这是一个具有独特历史地理和人文环境的地区。它处在偏僻封闭的地区,然而又因其地势险要,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成为南征北战的重要通道;它是古越文化和楚文化的结合部。瑶、汉族杂居融合,既保留了瑶族的风俗习惯,又有着浓厚的中原儒家传统;它有传统的男耕女织的生活方式、重男轻女的思想,又有不落夫家和妻兄弟婚的原始社会婚俗残余。在这里,既留存着母系氏族社会的痕迹,又保留了瑶族群体狩猎和捕鱼的经济文化,女人们还有自己专门的节日,如农历四月初八斗牛节、农历五月“过庙节”、盛夏吹凉节和七月初七“乞巧节”等。女人们也有独特的风俗,如结拜姊妹、认老同、吵歌堂、闹歌堂、坐歌堂、哭嫁等。女书在江永出现,除了历史地理、人文环境原因外,还与其独特的风俗有关,即与“女儿国”的现象有着内在的联系。江永地区的妇女在婚前被锁在闺房中做女红,称为“楼上女”。婚后三天回娘家,不能与丈夫生活在一起。生孩子以后到了婆家,也只能在家纺纱织布。大多数时间与女人交流相处,女性伙伴之间情感深厚,甚至超过了对丈夫的情感,当地有俗语“姐妹面前不讲假话,丈夫面前不讲真话”,在这样一个与男性社会相对隔绝的女性社会里,女书的出现也就不足为怪了。
女书产生的历史地理、人文环境有独特性,它的符号形体、记载内容、社会功能也有独特性。
女书的基本字符有1000个左右,最常用的约600个。女书的字体呈长菱形,左低右高,略有倾斜,倾斜中持匀称平衡,右上角是全字的最高点,左下脚是全字的最低处。它的行款是由上至下,从右到左。其笔画线条纤细,修长秀丽,排列整齐美观。基本笔画有左弧、右弧、左斜、右斜、点、竖五种,当地妇女称这种文字为“长脚蚊字”或者“蚂蚁文字”。广义来说,女书包括文字、文字写成的作品以及写有这种文字的物件。传递、记载女书的物品主要有四种——书、纸、扇、巾,称为女书、女纸、女扇、女巾。女书作品,主要是韵文,散文很少。所有篇章均无标题,无标点,不分章节段落,一书到底,吟唱时运用音高、音强和停顿构成诗的节律。从体裁看,有书信、抒情诗、叙事诗、柬帖、哭嫁歌、歌谣、儿歌、谜语、祷神诗和唱本(翻译和改写汉语作品)等。内容丰富,有记录自己悲苦身世、透露出她们对命运的抗争的,如《义年华自传》《阳焕宜自诉》;有歌颂纯真的友情、怀念少女时代无忧生活、倾诉姐妹远嫁离情别恨的,如“姊呗茫茫不知过,妹在冷楼泪潸飘。……清早起来愁到黑,痛想别时别远天”;有哭诉婆婆虐待、丈夫暴力的,如“丈夫赌钱不休手,将台抛在赌钱台。……上身打得骨头断,下身打得血淋淋”;还有记载战争的残酷、奇风异俗的婚恋、祈祷祭祀的……总而言之,女书全方位地反映了婚姻家庭、生产劳动、文化娱乐、女红艺术、风俗习惯、祭祀史诗等多侧面的生活场景,是女性的苦情诗和血泪史。
女书作品用当地的方言土语演唱,原汁原味,来源于劳动人民。她们灵活运用了各种修辞手法,充分而又真实地反映了她们的精神世界。比如善用比喻形象生动地表达情感,如《贺三朝书》中的“女是可比燕鸟祥,身好毛长各自飞”,朴实地表达了自己对女伴的美好祝愿;有意无意地运用比兴贴切自然,如《河边稚竹》:“河边稚竹绿茵茵,三岁男人不知天”;巧用对仗,形式整齐节奏鲜明,如:“明色回程心不静,鱼死河边眼不闭”;巧妙地运用夸张使整个作品活起来了,如“日夜哭得肝肠断,几时养大女儿身”;另外还有顶真、回环往复等艺术手法使女书作品在淳朴中透出鲜亮生动。江永女性以书会友、以书传情,结交友情、表达爱情、传递亲情,女书成为她们情感世界中奔流不息的精神长河。
江永女书通过独特的符号和形式呈现了女性独有的生活场景和情感世界。通过女书的书写和诉说,反映了女性视角中的生活世界;通过女书的交流和娱乐,抒发了她们内心的真实情感。透过女书中所反映的生活世界、情感世界,我们可以看到江永女性在生活、情感世界中的主体意识,是我们了解古代女性文化心理和区域文化最为直接的材料。
然而,江永女书正处于濒临灭绝的境地,主要原因有三:一是江永地区多雨潮湿、住房条件较差,女书物件保存时间不会很长。二是由于传统的风俗习惯,女书作品大都随逝者一同焚烧,她们想带去阴间继续阅读书写,也不想女书上记录的秘密被他人所知,或是有些女人在其丈夫去世后焚烧一部分以示其忠诚。同时,由于过去重视不够,保护措施不力,致使一些“女书”作品遭到破坏。三是现在会女书的江永女人已经为数不多,女书自然传人相继去世,所存无几,最后一个自然传人阳焕宜于2004年去世。女书传授的方式比较特殊,没有课堂,没有教材,也没有专门的教师,只是通过家族传教、母传女受的方式学习,通过坐歌堂、斗牛、接三朝、吹凉节等活动互相交流提高,然而由于学习汉字的缘故,当地学习女书的人不断减少,而不恰当的移风易俗也使女书的社会适应性减弱。
由于上述的诸多原因,女书出现了濒临灭绝的危险。另外,由于商业利益的驱动,有些人粗制滥造女书作品,主观臆造女书文字,这也使得仅存的女书失去了它自身的原始性和真实性。
女书,不仅是江永的,也是世界的;不仅是女人的,也是人类的。女书的价值已经引起了全社会的关注和重视,专家学者深入实地进行调查研究,保存女书原件并对女书演唱者录音,召开女书学术研讨会,创办博物馆、展览馆、档案馆;政府出资培养女书传承者,保护当地女书创作;社会大力报道宣传女书,打造女书文化,并创造女书旅游品牌。世界唯一的女性文字——江永女书,正如深山里一朵散发着生命活力的野蔷薇,它留给我们许多疑问和思考,同时它也需要我们给予更多的关注和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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